恋老相册(第四章、坎坷人生（二十一、九0老画家风韵事）)

这个周五午间，郝可接到孙土根的电话，问他这个双休有空吗，在漕溪公园会会。郝可问他有什么事吗？姓孙的说，他认识一个九十一岁的老画家，扇画画得很好，老画家家里的扇画很多，人很有涵养，喜欢结交年轻朋友，问郝可想不想认识一下。实话，郝可交往的都是业务方面的朋友，还从没有和文化界的人有来往。人家是画家，又是高龄，去和这样的文化人交友，会很稳妥的。郝可便说，商厦周六咖吧开业，周日有空的。孙土根便约他周日上午在漕溪公园书画展览室见。

周日上午十时，他们准点来到公园书画室，待了不一会儿。老画家便到来了，年已九旬，但眉目清秀，身材修长，话声温润文雅：“哦，你们俩来了，我迟到了。”并和郝可握了握手，孙土根忙给介绍：“这位是朱老师，离休干部，这位是南京路商厦小经理。”老人便夸郝可：“你年纪轻轻的，就当经理，前途无量。”郝可谦虚地说，自己干的只是杂七杂八的杂工。朱老师便给初次来到画展室的郝可介绍展出的名家书画，郝可打问：“这里展出的有朱老师的佳作吗？”朱老师坦言，自己是区书画协会员，档子很低，知名度不高，但在社会上都喜欢收藏名画家的作品，大多著名度不高的画家的作品画的再认真，也只能作为赠品和自我欣赏。我们区里有些画家画的还是不错的，但参加市画展的机会还是不多的，更别说参加全国性的画展，区书法家协会就自己搞些画展，互相观摩、切磋。孙土根便介绍在一旁的几幅扇画：这是朱老师的大作。朱老师笑笑：“这小不点儿的是小作品。”孙土根又说：“上周我听这里的另一位画家介绍，朱老师的扇画在以前的展销会上卖出好几幅呢。”朱老师说：“一年才卖出八幅，都是廉价的。我的离休工资不低，要靠这几幅画的钱，真得饿死了。”

郝可听着，这也是事实。这以前，他曾听说，专画毛驴号称“驴贩子”的老画家黄胄的一幅不很大的毛驴图拍卖时，被一千五百万拍走了，知名度不高的油画作品只拍八百块一幅，没人应答。而画一幅油画很费工夫的。郝可认为，朱老师在扇面上画的画眉栩栩如生，那羽毛像真鸟的似的。朱老师说：“小郝，你要喜欢一会上我家去，我送你两幅。”郝可推却：“我出门时匆忙。也没给老师买什么礼物，不好意思收你大作的。”孙土根替朱老师回答：“老师家里画好的扇面多了去了，上个月朱老师还送我两幅呢。”

是春天了，上海的市花白玉兰开了，花朵有手掌那么大，很大气。公园处处绿荫，迎着春光，仨人漫步在绿化丛中，走过一处亭子，孙土根抬头指指一旁的高层楼宇：“说这幢楼上边十六层那个阳台就是朱老师家。”朱老师说：“靠近公园，空气好，一会儿吃过饭就上舍间去坐一会。”朱老师随即给他家人去电话，说他今天中午去附近饭店吃了，让家里不要给他送饭了。

老朱离休前是中学美术教师，有关部门关切离休老师，给分了中心城区公园旁高层的一室一厅，他儿女都有住房，他不想和儿女住一起，便于安心作画休息。儿女分工。轮流给他每天送一次饭。长寿的老朱年逾九十，行动自如。每天去就近的漕溪公园走走，活动筋骨，呼吸新鲜空气。前些日子。一天下午他从公园回家时，恰逢倾盆大雨，忘带伞，正巧碰到好心人孙土根，土根便打伞送他回家。老朱见土根人很老实正宗，便留他进门小歇，雨太大，俩人裤腿鞋袜都湿透了，不得不都脱了晾一晾，打开电扇吹吹干。老朱让土根在这里冲淋浴，土根便和老朱一起冲洗，老朱毕竟上了年岁，自己冲洗时三下五除二，马马虎虎，好在每天都冲洗的。土根本恋老，便尽心为老人服务，细擦轻搓，老人觉得被洗得很适意。老朱日常生活有规律，保养得不错，背不驼腰不弯，脸上皱纹和黑斑很少，面色总很好，机能还可以。土根搓他大腿时，他便用毛巾掩住了有些变化的下身。俩人冲洗完后，老人便想躺着歇一会儿，问土根想不想也歇一会儿，土根便拘谨地上了床。老人早先在某校学画美术人体画时，发现自己对同性产生好感，婚后有儿女后这种感觉便消除了，前些年老伴去世后又朦胧的出现这种念想。但总没遇到喜爱的朋友。这天和实在的土根大雨中合撑一把伞，拥抱得紧紧的，这种念想自然的又滋生了，上床后就相拥一起，恋老的土根对身旁这个从未与人接触的老人感觉甚好。

老人对家附近饮食店很熟悉，他和两个朋友进入了一家日本料理，问两位想吃什么，小辈都随老人，老人要了这家料理特色牛肉面，一盆烘焙肉松，一盘嫩香榨菜丝。牛肉味很好，入口焖酥，有利于老人消化，土根吃得很快，争先买了单。郝可想买单，晚了一步。老人掏出百元钞票给土根，土根说上次他俩吃午饭是老师买单的，这次他买单是应该的。

出了饭店，便一起去到高层十六层，一室一厅，大厅小房间，收拾得很洁净。老朱说他儿女几乎每天上午送饭来时，都会帮他收拾的，再说他虽高龄，但行动还是自如的，自己也会做些家务。老朱拿了三瓶酸梅汁，说这喝了顺气开胃的，郝可正襟危坐，舒心地喝着酸梅汁。老朱又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面团扇和两张扇面画送给郝可，郝可说，初来乍到，受之有愧，也得奉上些润笔。老朱说自己经济条件不错，这些画准备着就是送人的。郝可拿那把精美的团扇，摇了几下，联想起在电视里看到的沪剧《雷雨》中女主角摇着团扇从楼梯上千般风韵徐徐下楼的情景。

阳台上几盆盛开的花，郝可便去阳台欣赏茉莉花、海棠和长寿花，阳台下边全是公园景色，花团锦簇，甚是美气，想来这园区房售价一定很贵。这时，孙土根也来到阳台上，说这园区房空气特好。郝可认为，这环境氧气、负离子多，居住在这里的人会延年益寿的。土根也琢磨，老画家在这样美好的环境里，就能活到一百多岁。说老朱认识他后，益发显得有精神了，并向土根吐露心声，这以前只是在心里想，现在结识了一个朋友，觉得生活更有情趣了。土根对郝可毫不避讳，诉说了自己和老朱的忘年交的情谊，结识时间不长就好像多少年的好友，老朱隔三差五会给他打电话，让他一起在漕溪公园聚聚，然后再一起吃午饭，再来他家度过整个下午。郝可说孙土根结识了老朱这个老朋友比以前姓易的老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呢。土根转告郝可，老朱喜欢中青年，他方才表露对你这个小帅哥很有好感，要你今天和他一起玩玩。郝可很惊讶，表示自己不恋老的，再说三个人在一起也绝对不合适的，他对老朱这个离休老干部、老画家很尊敬，这尊老敬老更不能和他随意玩了，再说老人家九十一岁高龄了，要多多保重身体。吐根一时不吭声了。郝可又说：“我看出来，你们在一起很好的，你人实在，对老人也很照顾的，使老人感到和你相处很高兴。”

郝可回到厅里，有点不好意思的正面看老朱了，坐了一会，就告辞了。老朱让他再坐一会，他推说自己还有点事去办。老朱热情的送到电梯口，让他以后有空再和孙土根一起来玩，还下意识的按了一下小客人的下身，小客人一愣，还是有礼貌的说了一声：“朱老师，您多保重，再见。”

孙土根也要走，郝可让他再陪陪老朱，土根便送他到楼下，郝可表示，以后他会买些东西答谢老朱今天送他这么多扇画。土根说，他单位、老龄委员会和居委会经常会送来慰问品，他啥东西也不缺的。郝可说，我会想一想，回谢些啥东西合适。

这天午休时间，欧阳红去郝可休息室找他，问他要不要一对皮沙发，他们家一对皮沙发用了三年了，要换掉。郝可认为他们家那一对棕色的单人皮沙发很好的怎么就不要了？欧阳红说：“家里的东西用久了，要换换花样，有个新鲜感，那对皮沙发随便扔掉可惜了，想送给郝可。”郝可说：“我要上放哪儿呢？”欧阳红说：“先放在你宿舍里，以后你买了房子，放在新房子里也很好的，我去了，坐坐也蛮适意的。”郝可又说：“那我还没买房子呢，放在宿舍里也太显摆了。”欧阳红嘟起小嘴：“那你往后不娶媳妇、不买房子了？”郝可吐舌头作怪腔：“我这个甘肃洋芋蛋，在上海找媳妇也难哩。”欧阳红用小拳头打了他一下：“你长这么帅，眼下又提升当部门经理了，还愁找不到媳妇。”郝可正和她说笑，市场部有人来找郝经理，欧阳会计便走掉了。

周六郝可借用一下商厦面包车，去欧阳红家把两个沙发搬到宿舍去，欧阳红又给了他两罐蛋白粉、两袋高钙奶粉，说放了半年多了，他们家没人吃，让郝可处理了，郝可知道这些东西很适合老年人吃，想分送给老画家朱老师和上海老爸。

这个周五，郝可与孙土根联系，想周六再会会那位老画家朱老师，土根笑着说：“你是不是想和老朱玩，怎么又想他了？”郝可正经地说：“我拿些东西送给他，回谢他上次送我的扇画，那两张扇画我已经装框挂在墙上了。”

土根说：“噢噢，那他给我的我也得装框，挂在棋牌室里也很好的。”

这天，孙土根和郝可来到漕溪公园小画展室待了半小时，见朱老师才匆匆赶来：“让两位等久了。”这以前，孙土根和朱老师约见，老人大多会准时到来，便问：“朱老师，你今天上午有事吗？”老朱说：“女儿要送孩子去医院看病，他很早就做好了午饭，方才送来了。”仨人在画室小坐片刻，便一起在四周走了一会儿，然后进入一个亭子，平时老朱很健谈，可今天话很少。孙土根问他：“这两天身体好吗？”老朱说：“九十多岁了，只要没有啥大病就好了，小毛小病总是有的。”郝可说：“要是朱老师有啥不舒服，我们陪你去医院看看。”老朱又说：“没啥不舒服，就是昨天夜里有点失眠，吃了安眠药睡到今天九点才醒来。”

十一点多了，孙土根提议，一起去找家好些的饭店吃饭吧。可老朱抱歉了，他女儿刚才送饭来了，午饭是现成的，他让孙土根和小郝两人去饭店吃饭，还掏出百元票给土根，土根当然不会要老人的钱，便说：“那我和小郝吃过饭去你家吧。”距离上一次欢聚已两个星期了，土根知道不恋老的郝可会和老人保持有一定距离，而他想涛声依旧，这以前，老朱隔三差五会电话邀请他在公园画展室会聚，然后一起吃午饭，吃完饭后去老朱充满书香气的家里。可今天老朱迟疑了几秒钟，说自己这两天晚上有些失眠，饭后想一个人好好睡一会儿。土根感到了今天没能涛声依旧了，有些遗憾，但也只能应道：“好的，那以后再见。”郝可本想上朱老师家时再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眼下他就把蛋白粉和奶粉从包里取了出来，说这一点点东西，送给了朱老师的。老朱看了下蛋白粉的外包装，谢了小郝，说这蛋白粉质量很好的，而奶粉他就不要了，他每天喝新鲜牛奶的。老朱又说，下周日是他生日，请两位朋友一起欢聚，请他们吃饭。让他们绝对不要送什么东西，他还要送给每个人一幅古代篆体书法。他打开手机，让两人观看相册上他的书法作品。郝可看了一会，问：“这后边是‘萬有’，前边两个是什么字？”朱老师说，是“笑纳”，是你们收纳了我的作品会很吉利。老师的书法也很好，两人都很高兴，表示下周日一定来庆贺朱老师九十一岁生日。这一会，便调整了方才有些不那么热乎的气氛。

商厦咖吧开业后，提升了同一个楼面的饰品柜、化妆品柜的营业额，咖吧还在试营业阶段，还没固定的定员，由青年中层干部轮流值勤，其中，郝可是中坚力量。这个周日，正好安排郝可值勤，这就不能去祝贺老画家的九十一岁生日了。他给孙土根去电话，让土根代为买些生日礼品，日后再去看访朱老师。没想到，孙土根他也不去朱老师家了，说以后再不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孙土根和朱老师以前不是处的很融洽很好的么？

在商厦午休时间，郝可和土根通话了，了解了朱老师和土根之间风云突变的情况：

九十一岁的老朱的儿子、女儿都已退休了，对独居的画家老父亲很关心的，几乎每天上午会送适合老人的可口饭菜。他们得到了邻居的反映，说老朱近两个月来，常有一个陌生中年人上门，总是下午到来，到傍晚时才离去。看样子，文化一般，见人总有些鬼鬼祟祟的，老朱也从不送出门。前几天，那个中年人又带了一个穿着时髦的青年人一起来的。邻居问老朱家人，是否知道那个那两个陌生的中青年人。邻居们关怀老人，怕总有陌生人上门，会发生什么意外事。老朱儿子特地在一天下午到来，在老头午睡时，查看了他手机，儿子知道老朱这些年交往的人很少，喜欢独居清静，可这两个月和一个孙土根的人通话显著多了，又看了微信，姓孙的也称呼他父亲“老爸”，有时曾叫“亲爱的”，父亲也称呼姓孙的“亲亲宝贝”，短信中不乏“想你，爱你”等暧昧语。他儿子啥都明白了，没去惊动上了年岁的老爸，当天就给孙土根去电话，说自己是漕溪公园的老朱的儿子，他查看了老人的手机，啥都知道了，他严肃的告诉孙土根，往后不要再去打扰老人安静的生活，不准他再上他家去，到此为止，好自为之，他便不再追问，要是继续再和老人来往，他就让有关部门来找他解决……。孙土根告知小郝，今后也不要再去和老朱会面了。

郝可挂完电话，心里多少有些惊悚，尽管自己从来不恋老，但上次老朱还想和自己玩，要是真的玩了，说不定还会牵扯进去，自找麻烦呢。他想，现今正是老年社会，和老人交往，还得谨慎从事为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