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井文化(掩埋在黄沙下的文明(三)——沙井文化的前世和今生)

时间:2024/04/24 13:57:16 编辑: 浏览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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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仅是有感于梭梭的顽强,似乎还不能够叙说再次路过沙井子,何来思绪万千、何来百转千回。其实我想的最多是,沙井子代表的文化从哪里来?为什么又消失了?回顾历史,瞻望未来,我们是不是需要效法梭梭的“夏眠”“自我改造”和“自断其臂”精神。


掩埋在黄沙下的文明(三)——沙井文化的前世和今生

民勤境内的长城遗址

还是从柳湖墩遗址说起吧。沙井文化虽然是一个偏居西北一隅、分布范围较小、对中原文化影响力有限的小部族文化,却代表了一个时期、一个阶段、一个地域的历史,必然是由几代人经年累月、日积月累创造的。创造沙井文化的先民,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依典籍记载:

史前,西戎人们过着逐水而居、随畜移徙的生活。娥氏女简狄浴于玄丘之水,后嫁帝喾为次妃。汉郑玄笺注时说:“禹敷土之时,有绒氏之国亦始大”。说得是居住在北方的西戎有绒族与中原华胥族首领有极为密切的婚姻关系,交往频繁。因与西戎有血缘关系的大禹,治水成功,西戎有娥氏的国土也日渐扩大,并且逐渐东移。西戎东迁后,千里河西为氐羌所据。其后氐羌东移,千里河西又为月氏、乌孙共同居牧,并以黑河为界,月氏居东,乌孙居西。其后月氏逐渐强大,“有控弦之士十余万”,遂渡越黑河打败乌孙,占据整个河西,并在黑河西岸修筑了昭武城。《括地志》将关于月氏居处,置于“凉州姑臧县”下,说明月氏先民活动的重心应该在“潴野泽”边缘地带。后来随着匈奴部族势力向河西走廊扩张,月氏、乌孙部族相继败走,西迁新疆、中亚。这个时期与沙井文化存在的时期大体一致,就是中原的春秋战国时期。汉武帝时张骞出使西域的重要目的,就是寻找西迁的月氏、乌孙,以合击“纵马扬鞭”“左冲右突”的匈奴部族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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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括地志辑校》

说这些的实质意义在于,能让一个氏族长期居牧,且创造出以畜牧为特征的“沙井文化”的地方应该是一个有水有草、可渔可牧的地方,最后落脚为潴野泽。“泽”者,水聚集的地方。经过千年历史变迁,作为不喜欢潮湿环境的梭梭树来到这里定居,而且让它肩负了防风治沙的使命,重构起以保护为主旨的生态文明,肯定是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无需考证期间的朝代更替、纷纭战争,在人们想到要在这里栽梭梭树治沙的时候,沙井文明已湮灭在一座座沙丘之下,就是安特生发掘沙井文明的地方亦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光秃秃的沙丘,那些个代表一个时期的文化就散落在风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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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想潴野泽

水草丰美、可渔可牧早已成为人们口口相传的美好回忆,策马扬鞭、纵横驰骋,轻舟短棹、渔歌晚唱早已随风遁去,“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沙骑墙、驴上房”才是当时的真实写照。其时,代表美丽生活环境的水、泽、湖、田、草也荡然无存,作为沙井子的先民、镇番的先民、民勤的先民也早已从代表文明的古城堡、烽火台以及长城外节节败退,有的搬迁到了青土湖周边、有的干脆打起行囊远走他乡。就在不远处的宋和村,人们也曾无法种植谷物开始外出逃荒。俗话说“好出门,不如待在家”,此等景象何其悲惨、何其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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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人类的全部历史就是组织起来,去改善限制自己的生存发展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其中有对自然的改造、有对社会的适应、也有对自我的革命和改造。

不远处的县城影影绰绰、跟前的庄稼已收割完毕,没有了夏日的郁郁葱葱,先民们的无奈呼唤余音缭缭、大风黄沙的阴阳怪气阵阵低吼。这里的沙漠是就地淤积、还是随风而落,我无法考证。我知道的就是,曾在这里生活的先民因这片沙漠而撤离苦海,因风沙肆虐而远离故土。

掩埋在黄沙下的文明(三)——沙井文化的前世和今生

民勤防沙治沙纪念馆

宋和村还是在勤劳的汗水和不屈不挠的精神保卫下,没有继续在风沙中“沉沦”,而是顽强地奋斗在抗击风沙的前沿。同样奋斗在风沙前沿的村庄、组织、人民何止千千万,辛勤的民勤人民早已在抗击风沙的路上,创造了不同于沙井文化——这一奠基于游牧基础上的,新的科学和文化,或者说是文明形态。

说起民勤绕不开的就两个字,一个是沙,一个是水。翻开《镇番县志》、《民勤县县志》,可以说是:一部民勤志,半部治沙史、半部分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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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番县志》封面

1.成书于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的《镇番县志·镇番疆域图说》载。“东边外与宁夏口外沙河连界,六百余里,平沙无垠,并无居民。”据此可想,在大清朝时期,由于沙患,民勤好多地方是无法居住的。

2.《镇番县志·里至》又载:“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年),总督佛题《筹边第一疏》云:镇番沙碛卤湿,沿边墙垣,随筑随倾,难以修茸。今西北边墙,半属沙淤,不能恃为险阻……”“红崖堡一带……至于东南边墙,沙淤形迹,其旧址犹存者,止土脊耳。”不仅民勤境内的“堡”被沙埋了,而且民勤的县城也是沙患无穷。

3.《镇番县志·田亩》又载:学粮,各倾地通共一千二百四十倾二十七亩四分一厘七毫一丝八忽。今飞沙流走,沃壤忽成丘墟。盖西北多流沙,东南多卤湿。

4.《镇番县志·水利图说》载:“缘红沙堡一带,居四坝之未,兼被沙患,旧坝水多淤遏,不能直达。”“惟头坝以沙患,沟渠夏秋常行”“四坝下截,旧因大河沙淤,另开新河,以便浇灌”

5.《镇番县志·建置志》载:明洪武时,因元季小河滩空城,修茸为镇番卫。至成化元年,渐成规模。“后飞沙拥城,嘉靖二十五年(公元1546年),参政张玺申呈都御史杨博,筑西关以堵飞沙。”清朝康熙元年,参将王三华重修西门楼。今池平,桥坏……西北则风拥黄沙,高于雉堞。康熙三十年以前,军民负插搬沙,月无虚日,劳而无功。且沙以掀翻,易于漫溢,故罢其役。

描写沙患、记述军民治沙的记载,在民勤县志上可以说盈篇连牍。说明自大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8年)设卫,大规模农垦,到清康熙元年(1662年),不到300年的时间,民勤的生态环境发生了无法逆转的恶化。诚如《乾隆镇番县志·风俗志》“旧志云:‘镇番土沃泽饶,可耕可渔。’按,土之肥瘠,水利能转移之 。镇邑名产,生被风沙。土沃泽饶成往事矣。”

有云:“民勤城,没北门。”说的就是民勤城不是没有北门,而是北门被埋在沙漠之中了。据说,民国十八年马仲英屠民勤城时,就是从城北已经与城墙平齐的沙丘上进城的。

“别忘了/三千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古海/三百年前这里还是波光粼粼/三十年前这里仍有鸭塘柳林/而三十年后/三十年后的今天/你们却只落得/一片荒漠/一道秃岭/一双呆痴的目光/两片干裂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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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水后的民勤青土湖

这是诗人向人们发出的警告,时间可能不够精准,但大体反映了民勤青土湖的演变历程。据考证,新中国成立前近百年,民勤县被流沙埋压的村庄600多个,农田26万多亩。明长城和沙井子、青松堡、连古城、三角城等都被淹没在浩瀚大漠之中。

深受沙患侵扰的民勤人,筚路褴褛,艰苦奋斗,深知植树造林的重要性。1949年10月新中国成立,1950年民勤县就举行了第一次群众性植树造林誓师动员大会。1951年民勤县建立了第一个以营造防风固沙林为目的的民勤防沙林场。从新中国成立伊始,民勤人就开始了一场坚持不懈、不屈不挠的防沙治沙的绿色接力……2008年,民勤县召开了第二次生态治理誓师大会,拉开了新一轮防沙治沙保卫战的大幕……

作为土生土长,又在这里生活的民勤人,这段历史是不能回避的,站在沙漠一线的每棵梭梭也是不能忘记的。因为它记载了沙井先民曾经的繁华生活,因为它记载了镇番古堡厚重的历史文化,因为它记载了民勤人民的辛苦汗水,承载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路过沙井子,我仿佛已幻化为一棵梭梭树,既居其高、又处其远,“忧之如何?如舜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