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中国书法史》：“元和脚”及其他)

这一篇，我们说中晚唐书法的书法名家。

所谓的“元和脚”，指的是柳宗元的书法，我们先说柳宗元书法。

我们在网上查资料，会查到这样的结论：“刘禹锡戏称柳宗元的书法，后亦指柳公权书法”，这个结论是有问题的，因为“元和脚”就是专指柳宗元书法，与柳公权无关，为什么呢？

首先，“元和脚”这个词出自刘禹锡的诗，即他写给柳宗元的诗《酬柳柳州家鸡之赠》，原诗为：“日日临池弄小雏，还思写论付官奴。柳家新样元和脚，且尽姜芽敛手徒。”因为柳宗元曾写诗给他，有“闻道近来诸子弟，临池寻已厌家鸡”的句子。我们知道，“小儿辈贱家鸡”的典故出自庾翼（可以见本系列前面的文章），柳宗元这是借用，说刘家子弟都不学刘禹锡的书法，而转学自己的书法。

其次，中华书局《柳宗元集》1979年10月版《校堪记》据《因话录》谓子厚先擅书名于元和，再说了，刘禹锡向柳宗元索书，却称柳公权的书法为“元和脚”也说不通。

再有，“元和”是唐宪宗李纯的年号，这个时期，柳宗元书法已经成名，而柳公权书法尚未成名，尽管柳公权是柳宗元的从叔，但柳宗元却比柳公权大五岁，柳公权书法成名，是敬宗、文宗、武宗年间的事了（这个时候，柳宗元已经去世了）。

（柳宗元画像）

说起柳宗元，我们更多想起的是《永州八记》，是《捕蛇者说》，是《黔之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他与韩愈并称“韩柳”，是他名列“唐宋八大家”……因为柳宗元的文学才能太突出了，这导致了他的书名为文名所掩。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祖籍河东郡（今山西省运城市）人，出身河东柳氏， 因此世称“柳河东”、“河东先生”，又因他官终柳州刺史，又称“柳柳州”。

柳宗元的书法成名很早，且书出名家。卢携《临池诀》称：“徐吏部（即徐浩）传之皇甫阅。阅以柳宗元员外为入室，刘尚书禹锡为及门者，言柳公常未许为伍。”徐浩是张旭的亲传弟子，皇甫阅是再传弟子。皇甫阅认柳宗元为入室弟子，但显然，柳宗元却常常不承认这个师承关系。

不管如何，柳宗元的书法其实也是王羲之系统下的书法。

（智永以下的王羲之系统传承）

刘禹锡同样是皇甫阅弟子，但他却称柳宗元为“草圣”，在《为鄂州李大夫祭柳员外文》中说：“箧盈草隶，架满之篇，锺（锺繇）、索（索靖）继美，班（班固）、扬（扬雄）差肩。”可见对柳宗元的推崇。甚至刘家自家子弟学习书法，刘禹锡也让他们学柳宗元书，足见景仰之情。

日本留学生橘逸势来唐学书，也入柳宗元门下，号称“橘秀才”。因此，日本书法，也受柳宗元影响，因为日本书法的开创者空海、橘逸势的师法对象，就是韩方明和柳宗元。

柳宗元以章草名高湖湘，然见诸著录者，一无所见。可知者惟有楷书《祷雨碑记》《般若和尚碑》和《弥陀和尚碑》三通，并自撰，亦无片石存世（原因简单，他毕竟不以书闻名）。

柳宗元有《永字八法颂》称：

侧不愧卧，勒常患平。努过直而力败，趯宜峻而势生。策仰收而暗揭，掠左（右）出而锋轻。啄仓皇而疾罨，磔玭以开撑。

这段话，虽然源自张芝的“永字八法”论，但却略有不同，学“永字八法”，这段话值得仔细揣摩。其中的术语，可见“永字八法”图：

（永字八法）

再说刘禹锡，他是一代“诗豪”，这里不再抄简介了。如上所述，他也是皇甫阅的弟子，同时，他与柳宗元、柳公权、柳公绰交往甚密。刘禹锡的书迹著录者可见者九石，这多于柳宗元，这很正常，刘禹锡比柳宗元活得久得多，存世有《乘广禅师碑》，如图：

（《乘广禅师碑》局部）

是碑书法丰润婉劲，“宜省参子厚（柳宗元）楷书，盖与章草峭丽者或不尽同”。

再说柳公权的哥哥柳公绰。

柳公绰（768-832）字宽，小字起之，两次以贤良方正登科，后官至河东节度使，亦工书法。宋代米芾《海岳名言》有称他的书法“不俗于弟”。传世有《诸葛武侯祠堂碑》，如图：

（《诸葛武侯祠堂碑》整拓）

是碑书法，王世贞《弇州山人四部稿》中所称：“其行笔飘洒雄逸，无拘迫寒俭之态，真足埙箎。第结构小疏，不能运铁腕捺磔间耳。”其实，他的书法严重如人，典正处乃出之家学，与公权弟兄同轨。米芾之所以认为他的书法胜过弟弟柳公权，大概是因为他认为柳公权的书法筋骨太露的缘故吧。

书入晚唐，柳氏兄弟之外，虽有牛僧孺师法锺繇，落落不俗；李德裕祖述鲁公，毅然有法，以及温庭筠遒媚有态，郑馀庆劲熟可嘉，且并见称于宋明诸贤外，别无他人，不过他们碑志无存，均不见于后世。

晚唐名迹，可观者惟有杜牧《张好好诗》，大和八年（834）所书，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如图：

（杜牧《张好好诗》局部）

该卷内容为五言古诗（杜牧毕竟是诗人，“小李杜”里的杜），诗的内容是对当时一位才华卓越，但遭遇不幸的歌妓张好好表达同情，并借以生发自己的人生感慨。这幅书法，正如朱关田先生所说，这幅书法“气格清健，深得六朝遗意”，这是典型的文人书法，柳宗元、刘禹锡、杜牧，都是著名的诗人，我们甚至可以想见，唐代诗人的书法都值得一观。

（【跟着布丁读书法史】之118，部分图片源自网络，版权归原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