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被列入“八大古都”的郑州

郑州

2004年11月1日至5日，在由郑州市人民政府与中国古都学会联合举办的"郑州商都3600年学术研讨会暨中国古都学会2004年年会"上，北京大学教授邹衡、李伯谦，原国家文物局局长张文彬，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所长刘庆柱，中国古都学会会长、陕西师范大学教授朱士光等一百多位知名专家学者围绕郑州商城的地位、郑州商都的建都时间等展开深入讨论。与会代表一致赞同古都郑州可与西安、北京、洛阳、开封、南京、杭州、安阳七大古都一起并称为"中国八大古都"。更有学者提出，如依建都的时间顺序，则为郑州、安阳、西安、洛阳、北京、开封、南京、杭州，郑州位列八大古都之首。

在大部分人的印象中，郑州是一座年轻的城市，在史书中郑国与韩国的都城是新郑而非郑州。在解放前，河南省的省会是开封。直到1954年10月30日，河南省政府由开封迁往郑州，郑州市从此才成为河南的中心城市。

然而随着郑州市区内一座比殷墟还早600年的商代早期都城郑州商城的发现，郑州古都的身份开始逐渐被学术界所认可，这座商城便是郑州二里岗商城。

宏伟而又神秘的二里岗商城

二里岗商城遗址位于郑州老城区周围，是一座商代前期的都城遗址，共有宫城、内城、郭城三重城垣，其中内城城垣周长6960米，面积约300万平方米，大于偃师商城的190万平方米，小于三星堆古城的360万平方米，不过在二里岗内城城垣之外，还有一范围远超三星堆古城的外城郭。与主要用泥土垒成的三星堆古城不同，二里岗商城墙体用黄土分段版筑而成，城墙上窄下宽，呈梯形，顶层宽 13 米，底层宽 20 米，残存的城墙最高为 5 米。有一个数字统计认为，原有的郑州商城的城墙宽20米，顶宽5米多，要筑起周长7公里的城墙，取土量为174万立方米，其中夯土量就高达87万立方米，倘若每天使用1万个民工，也要连续施工8年才能完成，

二里岗商城城墙遗址

在二里岗商城内的宫殿区还发现有夯土基址 20 余处，其中面积最大的达 2000 多平方米，经过复原，为一座建在高台之上共有 9 间带有回廊的重檐茅屋寝殿，殿外设有围墙，内有由蓄水池、地下管道和汲水井组成的供水系统，是当时国内最高规模的宫殿形式。建造如此大规模的城墙与宫殿反映了商朝已具有相当强大的组织施工能力。

郑州商城宫殿复原模型

在二里岗商城共发现四处作坊，包括两处铸铜作坊、一处烧陶作坊和一处制骨作坊，二里岗文化的青铜冶炼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在遗址中发现了尊、鼎、鬲、壶、爵、角、觯等成套礼器，以及铲、斧、刀、凿、镞、戈等青铜工具和武器，其中还包括中国最早的青铜建筑构件。在二里岗文化时期，中原地区已开始采用分铸法制作大型的青铜制品，其代表作是郑州杜岭出土的两件大方鼎：较小的高 87 厘米，重64.25 公斤；较大的高达 1 米，重 86.4 公斤，是二里岗文化时期发现的最大青铜器。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中的商代青铜觯，觯是中国古代饮酒用的器皿

宏伟的城墙与宫殿，用于王室祭祀的青铜器，这都表明郑州二里岗商城已具备了一个王都的基本条件。然而由于没有城市文字的出土，对于二里岗商城的身份目前尚有较大争议。

二里岗遗址的身份之争

1、二里岗"亳都说"

认同郑州为"中国八大古都"的学者大都认为二里头便是商汤所建的亳都。商部族自建立后经常迁徙，从始祖契至汤 14 世，共迁徙 8 次，到商汤时期，开始定都亳邑。商汤以亳邑为基地，成功推翻夏朝，建立商朝。商汤灭夏后，在夏都斟鄩附近另建新都，称西亳。而亳邑也依然作为商朝的都城。

从考古上看，郑州商城遗址面积约25平方公里，远在偃师商城的面积（不足5平方公里）之上。从年代上看，郑州商城在年代上早于或略同于偃师商城。因此支持二里岗"亳都说"的学者认为郑州商城是商汤灭夏前后的亳都，而偃师商城只能是商汤灭夏后建立的陪都。

偃师商城遗址

然而根据《括地志》等史料记载：“宋州谷熟县西南三十五里南亳故城，即南亳，汤都也。”商汤所建亳都应该在今河南省商丘市虞城县谷熟镇。因此二里岗"亳都说"目前尚缺乏足够的史料记载作为证据。

2、二里岗"隞都说"

郭沫若等学者认为郑州二里岗商城遗址就是仲丁所迁的隞都。根据史料记载，商王朝太戊在位 75 年，是商朝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君主。根据《史记》记载，太戊去世后由其长子仲丁继位。而根据甲骨文周祭卜辞，太戊继承人应是其弟雍己[1] ，所以仲丁王位很可能是从叔父雍己那里争来的。由于仲丁破坏了商朝“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度，遭到了其他王室成员的反对，致使诸侯侵犯京畿。东南方的夷族乘机发展实力，其中的一支蓝夷（因习惯穿蓝靛染成的蓝衣而得名）多次侵掠商朝领地，商朝再次衰落。动乱之时又偏逢黄河洪水泛滥，王都被淹。仲丁被迫放弃经营了 100 多年的都城——亳，将商朝都城东迁于河南郑州西北的隞都。

然而好景不长，在商王仲丁死后，他的弟弟外壬夺取王位，致使商朝因继承人问题再起纠纷。王室内部杀戮严重，篡夺王位事件不断发生，国王频繁更替，外族乘机入侵，商朝陷入了长达百年的大动荡时代，共历经仲丁、外壬、河亶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九王。九世中仅在祖乙在位时期相对稳定，但在其死后，商朝又再度衰败，史称“九世之乱”。这时期商朝先后“五次迁都”，都城面积普遍偏小，比如被认为是都城之一的郑州小双桥，其城址规模不到先前郑州二里岗商城的一半。

郑州小双桥遗址出土的陶器

如果认为郑州二里岗商城遗址仅是商王仲丁所建的临时都城，那么郑州当然就无法成为“中国八大古都”之一，郑州二里岗商城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也大大降低。因此支持二里岗"亳都说"，反对二里岗"隞都说"的学者认为：二里岗商城的规模远在偃师商城之上，不像是临时迁移的都城，反倒是小双桥遗址与郑州商城白家庄期商文化同期，与仲丁自亳迁隞的记载吻合，小双桥遗址出土的山东岳石文化器物，与仲丁伐蓝夷的记载吻合。

总结

对比目前尚不能确定为是“夏都”还是“商都”的二里头遗址，二里岗商城遗址已被确定为是盘庚迁殷之前的商代都邑，填补了殷墟之前商代文化的空白，证明了当时的中国拥有一座可与古巴比伦城相媲美的都城。然而由于目前尚无直接出土的文字证据，无论是二里岗"亳都说"，还是二里岗"隞都说"都缺乏足够的证据，同样用二里岗商城来论证郑州是中国八大古都，也显得有点操之过急。

[1] 旧说太戊在雍己之后，然而在出土甲骨文周祭卜辞中，雍己却排在太戊之后，因此考古学界多认为雍己应为太戊之弟。